把業余的事情做專業,把專業的事情做業余
[ Home ]不知道你的身邊有沒有這種人,就是無論他嘴里說出什麽大道理,你都會當作是放屁,縱使他所說的專業知識是有明確出處的,但是你就是覺得他「不應該有那樣的專業」。反之,也有可能是另一種極端,即無論他說怎麽樣的廢話,你都會當作是經典,縱使他所講的都是他自己總結還沒有得到實踐的概念,但是你就覺得他「既然能說出這些東西那就說明他有能力」。
舉個大家都遇到過的例子,前者的業余者是你的同學,而後者的專業者是你的老師。當然,這個老師還是在沒有發生偶像崩塌以前的狀態。
那麽,業余者有沒有某種可能成為專業者呢?
最直接的方法,就是通過專業者的認可,從而擺脫業余者的身份。但風險是,成為專業者的業余者會與背書的專業者形成捆綁關系,如果專業者被否定,那他背書的專業者也會全部歸於業余者。
比如,在我的舊人舊事里,有一個非常好的例子。我有一套地理科目的學習方法,不僅讓我從20幾分的成績提高到了全班第一,但我並沒有「好學生」的標簽,所以我的這套方法是不被認可的「業余」。後來,地理老師贊揚了我的這套系統學習思維,當這套學習方法得到背書時,它便脫離了「業余」範疇。雖然「好學生」很不想承認這套方法,但被認可「專業」的標簽就在那里擺著。直到後來,這個地理老師不再教高三畢業班,因為背書「專業性」的老師大勢已去,那我的這套學習方法被瞬間否定為「不專業」,還有「好學生」給新的地理老師「抱怨」,說之前的地理老師讓他們都應該學習我的這套方法論。新老師當然不允許脫離他教學功績以外的方法論,所以我的這套方法在「官方」上被認定為「業余」。
第二種方法,是「業余」的抱團推翻「專業」的抱團,以此對調專業和業余的原始認定。
當「專業」不存在代表時,則在維護專業的人群里,會形成一種墨守成規的規則,即共同維護專業的神聖性,否則「專業性」的喪失就意味著他們自身所堅持的真理性和專業性也會喪失。這便是「體製化」的誕生。肖申克監獄里那些為監獄體系作出維護的犯人,他們已經喪失了對專業或業余的定義,形成了一種自我認知的抱團。但問題在於,如果沒有「業余」的對比,「專業」本身也會消失。
推翻的意義就在於,將「輸者」定義為「業余」的時候,自然地相對者便成了「專業」,而這個論證的方式是封閉的,存在一個遊戲規則閉環存在。所以這就是為什麽在肖申克監獄,布魯斯過了整整50年的監獄生活,在這個擬態的社會規則里,已經找到了自己的定位,得到了自己在這個社會的既得利益,所以他不可能脫離監獄回歸正常生活。因為他知道,監獄以外的世界,是一個與犯罪者完全對立的存在,他原本的牛逼社會秩序會被推翻,他會從「專業」瞬間變為「業余」。
第三種方法,是把「專業」做到「業余」,把「業余」做到「專業」,「業余」的幹不過你,「專業」的又會被你亂拳打死老師傅。
把「業余」做到「專業」最好的代表,就是那些拿著卷尺去測量會議現場茶杯是否擺放整齊、餐具是否擺放在規定的誤差之內的人。我一直不太明白這些拿著卷尺的人,到底屬於什麽崗位,他們既不參與到擺放的工作,又掌握著否定別人擺放結果的裁量權,如果宴會本身因為這些「規矩」而大受嘉獎,最終授勛的還是這個掌握著裁量權的,而不是那些擺放道具的人。
很顯然,這套邏輯其實你可以想到很多同類的,只是大部分我們是不允許討論這種把「業余」做到「專業」的情況,主要是這種情況太常出現在敏感的政要機構、或者是當下的某些特定「場景」,比如前後距離必須保持一米距離,但是並排的人對人靠多近都無所謂,因為新冠病毒似乎只會縱向傳播而不會橫向感染。
而把「專業」做得很「業余」是門技術活,因為「業余」誰都能看出來,但是不允許任何人找出「業余」的毛病,這就是個門道了。準確來說,在地上貼一米間隔的膠帶,安排個套著紅袖章高人一等的嘴臉的人來管理排隊做核酸的人,這是一種「把業余做專業」,而他們只顧縱向的一米距離,把規則做得精細無比,但是又不顧橫向的情形,這又是一種「把專業做得業余」。
還有比如,老師通過網課給學生上課,學生中有人新冠確診陽性,結果老師也被賦予黃碼,認為他有被傳染的風險,這是把專業下放到業余的領域;進入公園之前要求戴口罩,但是進入公園之後人們可以隨便摘下口罩,這也是把專業下放到業余——而關於這些「業余」,又有兩種解釋作為補救。
一種是它的傳播非常恐怖的業余宣傳;另一種是實際應用中業余操作,比如病毒是縱向傳播而不是橫向傳播、病毒只會在公園以外傳播公園內部是停止傳播的、甚至病毒是可以通過互聯網進行傳播的。
回到最開始的部分,為什麽一些人說什麽你都有可能不相信,縱使他說出的東西是得到印證的,是因為他們把「專業」做得太「業余」了,滿嘴跑火車慣了突然說句人話,聽者並不一定會相信,甚至還會因為對這個人的不信任而去否定他嘴里說出的那個「道理」。
另一種人,說什麽都會有人相信,以其人格魅力使聽者以為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具有「哲理」,對比起來,把「業余」做得很「專業」才是一種稀缺能力。當然,這種能力在「公權力」頭上被展現時,又會讓很多清醒的人看到里面的離譜和醜陋。
如何區分「專業做到業余」和「業余做到專業」?其實很簡單,就是看他們在「專業」的視角創造了多少未經證實的「概念」,以及他們是不是比一般的專業性具有更多的「儀式」。
比如,將「業余做得極致專業」的公權力,他們頻頻創造新詞,用新詞來規避原始詞義的「風險性」,這是一種非常經典的業余專業化。創造新的概念,或是用概念重新定義某種既定的概念,這是強調專業性必然的手段之一,全新的概念,一方面可以唬到那些從未建立起自己概念過的人,他們深信這些劃重點的知識點是畢生受用的經典;而另一方面,那些已有概念的人,先是被否定已有的概念,然後再被灌輸新的概念,當形成烏合之眾後,這些原本擁有概念的人,為了生存在烏合之眾當中,就會自願放棄自己的認知,形成隨波逐流。
同時,如何讓業余看上去更專業,除了創造概念,更重要的是創造「參與感」。概念越抽象越高階,人們就越是無法理解和從現實層面對驗證概念的正確性。如果說概念是不允許被否定的「經文」,那「禮拜」的行為就是對人們從行為上進行約束,儀式感越強,人們的參與感就會越強,就越會相信概念本身指向的「教義」是合理的。
比如回到被杯子必須在一條水平線上的規則來說,杯子的擺放會影響到會議決議嗎?顯然不能,甚至更多時候所謂決議是臺面下早就說好的,而會議只是一個演出流程。那麽在這個流程當中,儀式感越強,就越能淡化暗箱操作的事實,讓人們覺得會議的規矩越多、越正式,就越能代表這個會議本身的神聖性、公平性、和秩序性。但背後是什麽大家都明白,只是從表面上你找不到任何的瑕疵,去證明「這只不過是演戲罷了」,如果這個時候,有人從杯子擺放的水平線里看到了「瑕疵」,難免會有人借題發揮。
當然,還會出現一種必然情況,就是有人對「業余做到專業」提出的概念進行否定。那麽「業余做到專業」的人會擔心這種事情發生嗎 ?當然不會,別忘了,烏合之眾已經形成了,他們會通過「體製化」去共同維護這個他們一旦脫離就什麽也不是的概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