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悲劇裏看見了自己
[ Home ]臥室裏有個書架,四方形的格,很小,每格只能豎著放A5大小的書,後面是空的所以書架靠墻放。書架是最底下一排三個格上面兩個最上面一個的階梯樣式,我媽在第二排頂上放了一叢盆栽的竹子。
那個書架上的書我不常用,要麽是翻爛的要麽是低齡的,總之堆在那裏,北方蟲子又不活躍。
然而有一天我忽然突發奇想去最下面一排中間的格子裏找書,然而我發現中間格子裏所有的書靠墻那一面都濕得很徹底,已經粘黏在一起了,散發出一股刺鼻的味道,更有甚者大半本都濕得一塌糊塗。很湊巧,或者說很不幸,那一格裏所有書都是銅版紙,經歷過銅版紙受潮的同學大概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慘狀。
我百思不得其解,但畢竟都快自己陰幹了,我也不怎麽看,我就認命地把它們一頁一頁拆開晾了兩天。
還是一副慘狀。
後來我慢慢把這事忘了。
直到有一天我在那屋躺著,我媽提著她的飲料瓶給放在書架上的竹子澆水。
於是,很幸運又很幸運地,我知道了我的書是怎麽濕的了。
但我無法理解的是,我當時發現書濕時問過我媽知不知道怎麽回事,我忘了她在幹什麽,總之敷衍了幾句說自己不知道。
那麽我就問了。
“媽,就是你把我書弄濕的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你怎麽不把那盆竹子搬下來再澆呢?”
“多沈啊。”
“……”
她走了。
我什麽也沒再問,什麽也沒再說。
絕對,絕對,絕對不要覺得家長養育了你,所以他們的一切言行就都是正確的,就都是符合三觀的,就是人間真理。
你總會成為比他們更好的人的。
我突然意識到我討厭與大人交流是因為他們的頹喪。
這是一種從心底的,與我所生活的城鎮一模一樣的頹喪。
他們沒有生活的目標,沒有奮鬥的理想。
他們感到不滿,卻懶於厭於倦於懼於改變。
他們被平庸同化,被碌碌塑造成泥。
他們擁護黑暗,沈默而偏激。
他們是暴行的共犯者。
他們怯懦,唯利是圖,胸無大誌,無力反抗。
他們可悲可恨。
他們也曾年輕。
他們的結局已經註定。
而世人討厭悲劇。
因為他們從悲劇裏看見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