粗心的小事
[ Home ]我這天在等公交車，躲在樹下，避開午後灼熱的光。已做好了許久也等不到車的準備，瞧見明紅的車拐來這條路時，很高興時間足夠，今天可以恰好在上課前到畫室。我正要去找零錢，忽的
——飛來一只蟬。
它輕盈地在我眼前劃了彎彎的弧，落到樹幹。我此前從未見過活的蟬，於是極好奇地觀察它，一面去找手機，要將它好好地保存。
公交車離得愈發近，我忽然因為“在街上對著樹木拍照”這事羞赧起來，猶豫一刻，手卻已點開了相機。無所謂，左右我拍完，也只一秒也不到的，還能恰好趕上車。
可我不曉得先前是什麽時候將相機設為三秒延時。
數字在屏幕上倒數，我連按許多下拍照鍵也無果，剛巧車過，急忙去招手（我們這裏的公交車不設站牌，線路以內，有人招手它便停）——司機沒能看見我，車子直直地過了，尚且與樹離了兩米多些。
我糾結著是追車——或許前面不遠就有人，它給停呢——還是在原地將蟬拍下，等下一趟車。我想到上課的時間，轉身便追。
我已顧不上有沒有摘掉口罩，只是並不極力地追趕它——也許我內心早已認定我無法追上，連跑也不很快。漸漸慢下卻看見前面車又要停，再次大步跑著。我祈求路口一定要是紅燈，卻忘了車子右轉不受信號燈管轄，距離還有二十幾米時，我看著它轉彎，駛向又一條路去。
我很沮喪，賭氣到幹脆不要去上課，就這樣向前走去某個安靜之地度過一整個下午，或是返回家去做些別的什麽。
我想到了，那只蟬。
這樣，我一步步沿著追出的一百多米，走回那棵樹下。
過去常常聽到形容某物極薄時用“薄如蟬翼”一詞，於是首先註意到它的翅。透明的，樹木的影投於其上，圈出不規則的灰，細細的脈絡間或有一個小小的黑點，兩相連接，夜空裏的星座那樣地拓印到蟬翼上一般的；蟬的相貌是很可愛的——它的毛茸茸的臉，掩在絨毛下的口器，還有它的黑眼睛！比其他的節肢動物大兩圈，能看見細小的眼白和一塊高光，和手工製作的小絨球的傻乎乎的眼睛似的，惹人喜愛。
蟬很安靜，趴在樹幹上許久也不動。我猜它或許會有些無聊？可它的生命太過短暫，如果停歇下來，依舊有著飛行時的、鳴叫時的充實的感覺，那也不是白白地拋掉時間了——雖然大約對它來說，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在荒廢什麽的。
這才取手機替它拍照，此時我也不必擔心時間了，不如多留下幾張照片，日後回憶起這件，也許要算得上是我的疏忽與粗心的小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