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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“我是人間惆悵客,知君何事淚縱橫,斷腸聲裏憶平生。”
  這戲班子裏最不缺的就是苦命人,天南海北的人們聚集在這裏,只為討口飯吃。我不過是個拉二胡的小小樂師,許是讀過幾年書罷,跟著戲班走南闖北的日子裏,有時竟也會感到些許寂寞。總愛在後臺無人的月色中小酌兩杯,聽聽鄰院角兒們咿咿呀呀的練嗓聲。
  大概就是那時,我遇見了舒離。
  舒不比班中那當紅的花旦,唱青衣的,眉眼間總是縈繞著點憂郁氣息。許是被我的二胡聲給引來了吧,此後每到這樣的夜晚,他便總會循著弦聲來我這坐坐,聊聊白天發生的趣事。
  “遲先生,”舒總愛這麽稱呼我:“陪我唱一段吧。”
  於是我便架起琴弓,他就和著這略顯單薄淒涼的二胡聲唱:
  “……目斷銷魂,當年粉黛,何處笙簫……”
  總愛著一身青衫,眼目低垂,聲也是溫潤的,當真是唱得令人肝腸寸斷。

  舒是愛慘了那些詩詞歌賦的,不知從哪聽來我曾念過幾年書,每有感悟,他便來尋我談談。久而久之,班內其他樂工師傅也與他混了個臉熟。
  “小遲,那舒角兒又來尋你啦!”師傅們每每都笑著這麽喊。
  每聽到這喊聲,舒總會赫然的笑笑,轉頭輕輕的挪到我身旁坐下。
  但日子不會這麽平靜的過的,戲班子就這麽大,消息也便如三月柳絮般吹得滿天飛。
  某日,班主便尋了我來,開頭也不說話,就杵在那兒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。
  我也就立在旁邊,沈默。
  “你……近來和那姓舒的青衣走的挺近。”
  我點了點頭,默然無聲。
  班主斜瞅了我一眼,靠著廊柱,磕了磕旱煙鬥裏積的煙灰。
  “遲師傅你也是讀過兩年書的,還是……莫要失了分寸,與一個戲子走得太近……傳出去也不太好,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?”
  余音回蕩在院中,我只是低頭安靜的聽著。

  入了夜,舒卻是照常來找我了。但與以往不同的是,這次竟穿了身青衣的行頭。
  “遲師傅每每都在幕後配樂,想來還沒見著過我扮相唱的樣兒罷。”
  其實是見過的,但我只是點點頭。
  舒於是便笑了,笑的明艷,此時我才註意到他妝下微紅的眼角。
  “給我壺酒吧。”他嘆息似的喚到。
  我有些訝然,角兒一般是不讓喝酒的,傷嗓。但這夜我或許是著了什麽魔般,竟連詢問的念頭都無,隨手便把自己已飲一半的酒壺遞了出去。
  舒便又給了我一個淒婉的笑。
  於是開唱了。
  他唱那良辰美景奈何天,唱那多情卻被無情惱,唱著唱著,那妝花了一半,酒也撒了一地。
  我只是沈默的望著,飲盡杯中最後一口苦酒。

  細雨停歇後,雲開月見來。多謝月憐我,今宵不忍圓。
  你道那世間總有溫情在,可這世道,它吃人不吐骨頭兒。唱遍戲詞也逃不過繁華落幕,空余塵埃。
  只不過是苦命人間的相濡以沫,卻忘了曝屍於岸的結局。
  隔日,便聽聞那舒青衣不念詩詞了。原因是班主前日裏將他那兩箱子詩集書典都燒了賣了。那班主的原話是,一個唱戲的,靜看些雜書做什。
  那燒書飄出的青煙,飛得好高、好遠。
  打那以後,我便再沒在月色蕩漾的後院裏見著舒了,我也放下了喝酒的念頭。只是每晚在院裏盡心的練琴,想著隔壁院裏的角兒們,能否聽得見我的弦聲,合唱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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